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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0月8日 星期四

《慕雪特》―― 與這個世界一樣古老的抗拒


就像一個符號達到可辨識的程度,電影不只是可見的,同時也是可讀的,接近導演布列松在他的筆記裡的這個句子電影是動作影像以及聲音的一種書寫Le cinématographe est une écriture avec des images en mouvement et des sons.)布列松這部影片的獨特,彷彿一個謎盤踞記憶某個角落……六零年代法國南部普羅旺斯,某個沉悶小村莊的街上,幾乎沒有受到來自於職業表演和表情干預的一張臉――在《慕雪特》Mouchette, 1967)片中十四歲的少女,名字叫慕雪特,法文字義是小蒼蠅。

影片一開始,隱身樹叢裡的鬼祟身影,都看向林地上走過去一隻鷓鴣,突然頭頸被纏縛住了,張翅撲飛亂跳,掙脫不開陷阱。走出來一個男人放走了鷓鴣。另一個男人瞧著被放走,憤恨地離開現場。鬆開陷阱的和預先埋設陷阱的,分別是獵場看守人和盜獵者。

盜獵者背對鏡頭走過街去,成群過去的女學生,其中一位是慕雪特,與其他女生明顯沒什麼互動。上音樂課時,她被老師從後腦勺抓住頭髮拽到鋼琴邊去,頭被用力往下按,臉快貼到了琴鍵上,看著被老師另一隻手猛敲著她唱走音的樂段,她只好開口跟著練唱。站回座位中,繼續進行中的歌聲,走調的音又出現了,四周靜止了下來,又一波處罰潛伏在無聲當中?佈滿了淚水,慕雪特用手掩住自己的臉。放學後校門口外,等著和男生約會,圍在一起噴香水的女生們,被躲在路邊的慕雪特抓起地上泥巴一拋,丟在了裙子、書包、香水瓶上。

遊樂場酒吧裡,抹布一扔,丟進水槽去,慕雪特領到當天掙來的幾個零錢。走出來,錢交給了坐在店外喝酒的父親。有個抱小孩的女人塞給慕雪特代幣,讓她可以去玩碰碰車。她的車和一個年輕男人的車碰撞好幾次,銀幕上出現慕雪特笑容的唯一場景。離開碰碰車之後,當她提起勇氣正打算走向那個年輕人,突然跳出父親,狠狠打了她兩個耳光。眾目睽睽的遊樂場,慕雪特只好走回父親旁邊,臉上滿是淚水。

回到她住的地方,病重的母親纏綿在床,另一張床墊躺著哇哇啼哭的男嬰,不到幾個月大的弟弟等著她去餵牛奶換尿布。沒有爛醉倒在臥榻上的父親和慕雪特的哥哥出門在外,以販賣私酒為生。早上她被叫醒來,站到爐子前煮咖啡,反手輕巧一彈丟了出去,不偏不倚落在咖啡壺上的蓋子。猶如在布列松的另一部影片《扒手》Pickpocket, 1959)當中,出神入化的扒竊勾當,技藝精湛的靈巧手指。洩露出片中主人翁深受苦難煎熬的靈魂,練就不凡身手,重要的一個宣洩出口,回應在外的環境,抗拒無所不在的敵意,既精準又堅定的行動。如同求生本能一般,與這個世界一樣古老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