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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27日 星期五

忽然想讀一讀卡夫卡

對著一個問句,要求回應的留言,隱約有點咄咄逼人,儘管意向不確定,也真實不起來的任何企圖,看著電腦螢幕,浮沉腦海中各種回答或回問的可能,在等成行字句打上去?有些詫異這之間的反差,覺得自己像怪物,過於複雜,對應極為平常並且無俚頭的一個句子。

關機的時候,依稀聽見不遠處傳來狗的嗥叫,正朝這個方向過來。叫聲細長還有點淒厲,不過沒有伴隨奮力在掙脫什麼,如舒伯特的冬之旅,曲中一段描述繫住吠狗的鐵鍊,夜深人靜嘎啦嘎啦響。(Die Winterreise, D.911, Op.89, Im Dorfe)故事書裡的鄉野奇談常常繪聲繪影,把吹狗擂描寫得令人毛骨悚然。比較好奇的是大樓外的這隻會叫多久,牠的聲帶會不會遭到什麼不測。探出窗外,還沒看到任何狗的身影,充耳附近某個鄰居怒不可遏正爆開連串詛咒唾罵。

已經很久沒聽過狗叫的聲音,雖然大樓裡也住著幾隻寵物。電梯裡遇到,狗鼻子興奮地到處嗅,在旁主人不斷出聲制止。可惜人的身高才會相互注意到臉部,眼前正是一張出於制止之用的表情,寵物根本看不到。牠們跟著主人搭電梯,不至於胡亂咬來一口。電梯裡,鏡子三面環視,寒暄客套個幾句,看得清楚臉部的細節。缺乏可供迴避的,衣不蔽體的焦慮,或者根本是沒有什麼相對於表面,以至於有流落在外之虞?被外頭世界嘈嚷整頓的日常生活面貌,沒有太多什麼愉悅什麼想像,說話是表面的表面,排遣一下突如其來的不適,蒐集一下穿插其間的隱私八卦。剩下的是謊言和空話。

好想說話,說話,不可思議地成了不可能的事情。讀佛洛伊德似乎也不可能。還是拿來讀了一下。是以前的那個世界,充滿對話,充滿了語詞的多義歧義,條理分明精細精深的分析――理性智慧的光芒!但不知怎麼,浮現心底的是有那麼一條僻靜的巷子,幾個小孩子在玩耍,吹來夜風,陰影在散步,入睡前流連一下,渴望多逗留一下的童年?黯淡的柔光,像飄來的一段爵士樂,可以好好躲藏在裡面,今晚唯有卡夫卡。彷彿似曾相識的過去、似曾相識的年少,當讀著他的斷簡殘篇裡的這一段:

他在合唱團裡唱歌。――我們笑個不停。年少的我們,美麗的白天,走廊上高大的窗子朝向看不到盡頭的盛開著的花園。我們倚在了敞開著的,將視線甚至我們通向無盡浩瀚的窗口。有時候這個在我們身後不時來去的男僕說著,應該是警告我們要安靜的話。我們幾乎不看他,我們幾乎不理他,只不過我想起鋪石磚的地板上響著他的腳步聲,從遠方而來的告誡著的聲響。
Er singt im Chor. Wir lachten viel. Wir waren jung, der Tag war schön, die hohen Fenster des korridors führten auf einen unübersehbaren blühenden Garten. Wir lehnten in den offenen, den Blick und uns selbst ins Weite tragenden Fenstern. Manchmal sagte der hinter uns auf und ab gehende Diener ein Wort, das uns zur Ruhe mahnen sollte. Wir sahen ihn kaum, wir verstanden ihn kaum, nur an seinen auf den steinernen Fliesen tönenden Schritt erinnere ich mich, an den von Ferne warnenden Klang.           
 Franz Kafka, KA, Nachgelassene Schriften und Fragmente II, S. 5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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